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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《大家都爱霍去病》《美少年亚西比德》Ao3: qingfengtingyu

“说吧。”我好整以暇地望向煇渠侯,“陛下已经回宫,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。”
小王子扭捏地绞起手。
“属下与骁骑营校尉打赌,上林苑里比骑射没人能赢得过将军您,不知怎地被他们传歪成……您摆擂台。”
果然不出我所料。那骁骑营校尉与我久不对盘,借机纠集起手下军士擂台击鼓,原想送我这新上任的期门军统领一个下马威,不料撞上天子鸾驾,直接以寻衅滋事之罪将其调离期门军。
见我不语,青年又急又怯。
“去病,我错了,你怎么罚我都好,我都认,只是请你别赶我走。”
对方“去病”二字唤得忒为亲热,令我微微怔愣。自从庆功宴那晚留在霍府过夜之后,这家伙望着我的眼神愈加炽烈,看来还是不甘心只做好兄弟。
望着对方懊恼自责的表情,我忽地萌生起逗弄的心思。话说回来,我还得感谢煇渠候,阴差阳错地为我制造这么个开人的契机。
“竟敢直呼本将军的名讳?罚你今晚为本将军暖床。”
“咦?”仆多诧异地眨眨眼,随即双颊飞起两片红云。他开心地一拱手,回了个响亮的“诺”字便匆匆跑开。

整理完军报盖章封存,窗外已月明星稀。
掀开卧房的门帘,仆多正趴在榻上打呼噜。他发梢半干,身上一股劣质皂角味儿,想是专门临时跑去香氛沐浴来着。
我抬脚将他朝里踢了踢。这家伙,又把玩笑话当了真。
半梦半醒间,床榻倏地摇晃起来。沉重的身躯挤进丝褥,将我压伏在他与榻之间;柔软的唇髭划过我的肩胛,赤裸的肌肤贴上我的脊背。温暖而坚实的臂弯中,十指紧紧相扣,耳鬓厮磨间对方轻声呼唤我的名字,我惬意地轻哼出声。
***


早膳香气扑鼻,榻上之人依然酣睡未醒。
自从我允许仆多摸上我的榻,小王子夜夜跑来履行暖床的职责;不过话说回来,一觉醒来望见枕边有人的安心感的确可以提高睡眠质量。
吩咐庖厨给煇渠侯准备一份相同的早点,我换上朝服,匆匆赶往未央宫。
官员们有条不紊地向龙座上的天子呈递奏章。我怀抱奏本,等待着自己的次序。
东线一役,左贤王军蠢蠢欲动,两郡防卫岌岌可危;上谷太守郝贤和右北平太守路博德的军报递到了我这里,请求增加士马、拨款筑防。不巧恰逢国库紧张,外朝文官全盼着能减少军费开支;前些天朝堂上刚同汲黯吵完一架,今日轮到我向铁公鸡桑弘羊开口要钱,只好绞尽脑汁遣词造句,一份奏本琢磨到半夜。
余光扫过对面,文官列的面孔似乎略有变动:司农御史颜异的席位朝前挪进了两格座次。难道,陛下也将他提拔了么?
殿外传来马蹄声。
“陛下,北境边防急报。”
“给骠骑将军。”天子抬手指了指我。
宦者一路小跑进殿,递上火漆紫匣。众臣犀利的目光中,我撬开火漆,抖出锦帛。
“臣大行令李息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。河西匈奴数次为汉骠骑将军军所破,伤亡数万人;伊稚斜单于迁怒于浑邪王,欲召其归王庭而诛杀之。消息走漏,浑邪王与休屠王谋划,欲归降汉廷,集结十万族人抵达朔方郡边境,遣使臣前来告知。此事臣不敢擅作主张,求皇帝陛下决断。”
话音刚落,天子蓦地从龙座上站起来,抚掌大笑。
“你们都听见了,匈奴主动投降中国——主动投降!整整八十载过去,汉匈局势今日终得逆转,朕于有生之年能一雪白登山之耻,不负刘氏先祖的期望呵!”他的声音略微哽咽,目光扫过沸腾的人群,眉眼间的兴奋溢于言表。
“陛下圣明!”
“打了这么多年的仗,终于有了回报!”
“匈奴称霸的时代结束了!”
众臣欢呼雀跃,奔走相庆。
丞相李蔡忽然朝前跨了一步。
“李代相有话要说?”
“陛下,此事疑点甚多。浑邪休屠王十万兵马,怕只怕以诈降而袭边,臣建议小心为妙。”
话音未落,龙颜大愠。
“这有什么好议的?”帝王撑起笑容,“骠骑将军骁勇无敌,匈奴人畏惧他,自然是真降。”
“陛下,匈奴人经常言而无信,防人之心不可无,臣附议丞相。”李广拱手力挺他堂弟。
只一会儿功夫,又有数位臣子站出来表态,附议丞相与郎中令。
“好了好了知道了。”天子不耐地摆手,“都静一静,让朕听听当事人骠骑将军的意见。”
李蔡当庭质疑招降成果,我心中很是难过,毕竟汉家儿郎豁去性命才拼得匈奴主动让出天路。另一方面,我却不得不佩服李丞相的心性谨慎、思绪周全。
“浑邪王的嫡长子已被臣捉来京城做人质,陛下若是单问臣的意见,臣认为河西二王确是真心来降。”话锋一转,我拱手提议解决办法,“然而丞相大人亦言之在理,防人之心不可无,既然匈奴指名道姓冲着臣而来,臣愿意率兵马前往接应,以防万一。”
***


“迢迢牵牛星,
皎皎河汉女。
盈盈一水间,
脉脉不得语。”
熟悉的长安市集上,各处张灯结彩,街道熙熙攘攘,行人摩肩接踵。仆多牵着我的手穿梭于人群中,开心地跟着孩童们哼起歌谣。
大军明日启程,晚饭后未央宫的宦者拍响府门,例行请我入宫相聚。
宦者前脚还未进府,煇渠侯就拽着我从后门溜了出去。成功爬上我的床榻后,这家伙俨然把霍府当作自己家,来去自如,更与我府上管家混了个半熟,居然说动其为我二人的行踪保密。
“抗一回旨怕什么,大过节的,呆在宫里陪老头子多无聊。”回头见我愁眉不展,他挠挠头,“去病不喜欢乞巧节么?”
“乞巧节是男女情人才过的节日。”我指了指壁画上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。
“很适合咱俩呀。”小王子笑嘻嘻道。
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。
“我们并非男女情人。”
“你就把我当女人呗。”青年故作娇羞状靠过来。
“滚。”我嫌弃地推开他。
仆多委屈地瘪瘪嘴,不过很快恢复了乐观的精神。他在木匠摊位前停下脚步,捏起一枚红木雕刻的袖珍小猪。
“去病,这个买给光弟,他会喜欢吗?”
“哼,子孟已经束单髻,早不玩这些东西了。”
悻悻拔脚离开,小王子逮着我继续逛街。他对千奇百怪的汉家手织品颇感兴趣,不一会儿我的怀中就抱满了乞巧用的布偶。
月上柳梢。
从拱桥上探出身子向下张望,水中锦鲤翻腾,将深黑丝绸与月白轻纱搅作一团倒影。侧过头,身边人带着异域色泽的黑瞳此刻怔怔地盯了我,目光流转,一如这桥下河水般温柔缱绻。
桥上的人群发出惊呼。怀中的乞巧礼物纷纷掉落,被对方封住唇齿的那一瞬,我蓦然睁大了双眼。
***


朝阳初升。上林苑北,渭水南岸,天子仪仗整齐伫立于大军之侧。
此行一万轻骑,俱为期门精兵,校尉赵破奴和校尉仆多各带五千人,打起我“霍”字旌旗。既然只是受降,上林胡骑便已足够,国库不甚宽裕,能省一点是一点。
御辇内,帝王情绪似乎有些低落。
“真舍不得让去病再跑一趟。半年里三回带兵出塞,辛苦你。”
“陛下放心,臣这次只是监督招降,不会去很久。”我靠在他的胸前,聆听对方胸腔传来的闷闷声音和砰砰心跳。此轮出塞匆忙,并未问神观星、占卜吉日,我猜这也是陛下忧心的原因之一。
“行吧,最后一次。”天子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,“等河西的事情解决,朕给去病放整月假,咱们一块儿去甘泉宫避暑。”


夏日的朔方原绿草茵茵。赵破奴谨慎地跑前跑后,仆多则兴致昂扬地东张西望。
七夕那晚煇渠侯蹬鼻子上脸,竟敢当街吻我。生气归生气,看他一路颠颠跟在我后头却又乖乖保持距离的模样,心下却有些说不出的甜蜜。
“霍将军,这些就是全部的降民。”朔方城阙之上,大行令李息指向洮水那头绵延无尽的匈奴帐篷。
默默估算完帐篷的数量,一颗悬着的心放下。降众不及十万,想来浑邪王也是为了向汉廷讨价还价,索要更多好处,才会虚报人数。然而即使不足十万人,徙民安置也不是一笔小数目,何况之前天子已向河西二王许下“只要降就保留侯爵”的优厚待遇,我带兵离京后,陛下想必得独自面对桑弘羊和汲黯那群人的数轮苦谏。
游牧部族接到朔方城给出的信号,纷纷收起营帐,跨上马背。我率领汉家轻骑,淌过洮水浅滩抵达对岸,排成扇形阵列,严阵以待。
日头逐渐高升,旌旗于风中飘扬,踏碎的苜蓿草在马蹄下散发出阵阵幽香。
很快匈奴人的身影便离得近了。
“是霍去病!”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。几枚骑兵惊恐地掉转马头,朝相反方向奔驰而去。
这些人竟畏惧我如此?怕不是懦夫,不来也罢。我默默冷笑。
顷刻功夫,呼喊声忽然加大,匈奴军阵内乱作一团,四散奔逃者越来越多。
“他们又在喊什么?”
“他们说,汉军杀死了休屠王。”仆多愤懑地提高了音量,“怎么可能?分明是浑邪王杀死休屠王,栽赃我们!”
哗变!
我心中一凛。
赵破奴策马蹿过来,挡在我身前,神色焦急。
“霍将军,情况对我们不利,请您先撤回对岸,招降之事从长计议。” 
“不,不能撤。”我摇头。
环视身后严正以待,眼中却透出些微惧色的年轻骑兵,我的心弦忽而抽痛。
两军近在咫尺,互在对方射程之内。一万对数万的兵力,汉军此时已无路可退。

背后便是洮水,骑兵渡河速度迟缓,贸然撤退只怕会变成溃退。河对岸朔方郡门已开,一旦擦枪走火,十万匈奴人一同压境,攻入朔方原,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。现在我能做且必须做的,就是绝不能吸引匈奴乱军的注意力,以防那内讧中的河西二王部族团结起来一致对外,将火力引致汉军身上。
“所有士马原地待命。没有我的命令,不准引战!”我将令旗掷给赵破奴,挽起缰绳,一脚踢上骠骑马的肚腹。


热风呼啸在我耳边。
“霍将军等等我,我跟你去!”仆多在我身后策马追赶。
如果往日,我肯定会命令小王子“不要跟来”;然而此时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那乱众之上,无暇顾及其他。
射程内,我拉开手弩。
一枚头上绑着翎羽的叛逃官员咕碌碌滚下马背。侧身躲过飞来的冷箭,再次开弩,又是一枚逃兵跌进马蹄之下。
惊恐的匈奴部众自动避让,为我辟出一条道路。如入无人之境,我一路飞奔至头顶华丽翎羽,身披虎皮的浑邪王面前。
“浑邪王,听得懂汉话么!”长剑架上对方的脖颈,我大喝一声。
浑邪王惊惧点头。
“你到底是降,还是不降?”
“降……降!”
“汉家的粟米不养不忠之士,你擅自斩杀休屠王,既然决心降,你便要将功赎罪。”我揪起他的衣领,推着他面向他手下数万惊慌的部众,“立刻给本将军下令:叛逃者,杀无赦!”
“叛逃者……杀无赦!”
惶恐之下,浑邪王颤抖着举起了他手中的弯刀。


草原上的风,挟裹着一丝腥气。箭雨与砍杀消停,关外很快归于静寂。
不费汉军一兵一卒,我已将哗变彻底解决,心中不禁微微自得。
“现在,命令那些依然站立着的人,老老实实跟你走。”将浑邪王当作人质挟持到马背上,我带着他朝洮水方向打马先行。
令旗挥下,汉军分割为两路阵列,组成一个通道。匈奴大部队在阵列之中有序地穿行,横渡洮水,顺利进入朔方原。
我长舒一口气。
四处张望,唯独不见煇渠侯的影子。
“仆多呢?”
“他尾随将军您进了浑邪王的队伍,可是一直没看到他出来。”
糟了!
“快去找!分头去找!”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,我策马回身朝草原奔去。


负责收尾的兵士驱赶着无主的匈奴马匹,向洮水方向前行。萨满巫师站在远处的尸体丛中,手中摇动铜铃,唱起悠远神圣的歌谣。
排队等候过河的匈奴降众中,几名老妪围着一个腰插白羽,身着汉式胡服的身影。
“这孩子怕是不行了。”有人用汉话对我说。
一枚羽箭自地上之人的肋骨透出,带血的箭头直指天空,闪着森森寒光。皮肉贯穿之处,鲜血汩汩,在他背后流淌开来,将满地绿油油的苜蓿叶浸得暗红。
小王子仰起头。他努力朝我咧开一个笑容,嘴角却溢出鲜血。
“霍将军,你不用担心我,萨满天神很快就会来接我。”
“撑住,军医马上就到。”我捂住他不断渗血的胸口。
“去病,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,我忽然有些舍不得走了呢。”
“那就别走。”
“可是天神在呼唤我怎么办。”
“别说话,省点力气。”
仆多似乎并没有听懂我的命令。他的眼神开始涣散,一只手探向空中。
“去病,告诉你个秘密——萨满天神,长得和你一个模样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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