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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《大家都爱霍去病》《美少年亚西比德》Ao3: qingfengtingyu

“霍将军,边境归顺的匈奴降民已清点完毕。各校尉首虏斩获以及缴获马匹辎重等财物清单在此,请您过目。”清扫战场归来的仆多呈上两捆竹简。
“一路辛苦。”我接过竹简翻了翻,“多谢仆多校尉,有你这样的将领奋勇直前、拼死杀敌,我军才能得此大捷。”
“不辛苦,应该的。”受了夸奖的仆多笑得像田间盛开的向阳花,“这一仗师率大减,还得多亏武钢车发挥防御威力。霍将军说的没错,车兵果然不可小觑。”
“你明白就好。”我朝他点头示意。
仆多乐颠颠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后。除了攻打王庭归来、沉浸在葬父之痛的那段日子,小王子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他的阳光性情,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,小小褒扬就能开心很久。
“把这些备份,再拿去给桑弘羊手下重新核对。”合上仆多递来的军报,我从盒中蘸了朱红色的印泥,在批文的末尾摁下“骠骑将军”印。仆多手写汉文已练就得像模像样,可惜未曾系统修习汉家算术;方才粗览便圈出几处小错,只得放给中央署重头审过,再行呈报。
说到算术,霍光倒是在私塾读过八年礼乐书数,修习过《九章》。作为霍家的“独子”、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,以霍中孺微薄的薪水供光弟读书,应当是下了血本。
望向锦盒中的金印,我叼着笔杆怔怔出神。
回京之后我一直躲在天梁殿过夜。初来乍到、人生地不熟的霍光,以及身体未愈仍在休养的杨氏,都被我以“妨碍我与大将军在一起”的名义,丢进霍府不管不问。如今报复的快感已逝;冷静下来,内疚之情忽地喧嚣尘上。我还记得我打马离开之前,霍光仰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离去的模样;同是拖油瓶,当初我赖在卫府的那些年头,享受的可并非此种待遇。
齿间忽地一声脆响。手中的毛笔被我咬劈了竹杆,裂成两半儿。
干脆,还是等这阵子忙碌过后再回府看看。霍光这小子性格文静乖巧,陛下特地指派的管家也颇为得力,再加上杨氏的敏感细心,应该能帮助光弟适应新家的生活吧。


“霍将军,南海送来的消息。”侍卫推门进来,呈上一封信笺。
视线所至,封笺之上劲笔小隶“骠骑将军亲启”,大将军手迹,再熟悉不过。
心中顿时略过一阵欢喜,我迫不及待地裁开信封,抖开信纸。
“去病,
余同南越国洽谈购买轮船之事略有不顺,行程耽搁,或不得出席麒麟阁宴为尔庆功,望谅解。
青。”
“霍将军,南海出事了?”年轻的侍卫紧张地望着我。
“不是公事。”我摇头,示意他退下。
俗语道,见字如见人。透过字里行间,仿佛对方正站在我的面前,略带歉意地重复着信纸上的每笔墨迹。
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。再低头,浆纸不知何时沾染上一滴水渍。


夜已深。吹熄烛火,我躺在榻上,侧耳倾听墙外夏虫声声。
月色透过窗棂,印出一个高大的剪影。
我惊坐而起。难道,舅父送来的那封信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?
“舅父!”我赤着脚奔过去,于欣喜若狂之中拉开房门。
“……是姨夫。”身着常服的天子负手而立,尴尬地朝我笑了笑。
我耷拉下肩膀。
“陛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。”
“有些担心骠骑将军,遂过来看看。”帝王跨进门槛。他抬手支起我的下颚,拇指抚过我湿润的颧骨。
一定是那个小侍卫多嘴。我心中暗忖。
***


麒麟阁紫檀飘香,仙乐阵阵,歌舞翩翩。臣子们瞧出陛下今晚开心,纷纷跑来敬贺;天子酒意上涌,已是醉眼迷离。
宦者展开诏书。
“骠骑将军涉钧耆,济居延,遂臻小月氏,攻祁连山;扬武乎鱳得,得单于单桓、酋涂王,及相国、都尉以众降下者二千五百人,可谓能舍服知成而止矣。捷首虏三万二百,获五王,王母、单于阏氏、王子五十九人,相国、将军、当户、都尉六十三人,师大率减什三,益封去病五千四百户。”
自从我两年前第一次出塞归来,陛下总爱为我颁写冗长的褒奖诏书,在众臣面前如数家珍地详述我走过的地方、虏获的军功。
“去病可知,朕为何要以‘骠骑’之号拜你为将?”天子欺身过来,一手执了酒樽,一手环过我的肩,于我耳边深情款款道,“朕身为皇帝,按祖训不得关外亲征。去病即是朕的良驹,就像那匹勇敢的骠骑马,替朕讨伐四夷,平定天下。”
“臣只不过在北境打过几场而已,离替您平天下还差得远——”
“嘘,良辰美景,花前月下,别说些煞风景的话,破坏气氛。”他收回举在空中的酒樽,伸出一指点在我唇上,开始摇头晃脑地吟诗作赋,“去病是朕的腿脚,代替朕出去周游世界,走遍天涯;去病亦是朕的眼睛,代朕看遍塞外的大好风光。”
大殿内,钟鼓齐奏,乐风一转,忽地激昂澎湃。
手臂被天子抓住,从座上拉起来。
“河西大捷,乃我刘氏建国迄今,对匈奴国征战取得的最大胜利。骠骑将军作为汉家年轻的将领,杀伐决断,如今已名震匈奴国,乃我中原最耀眼之新星。中国将领后继有人,唯骠骑将军冠军侯莫属!”他结束一番慷慨陈词,举着酒杯朝我碰过来,“敬冠军侯!”
“敬冠军侯!”座下顿时一片山呼。


“啧啧,陛下取的这些侯名实在是怡情别致。”敬完我这一轮,得着左庶长爵位、正在兴头上的诸军校尉继续向下座的三位新晋列侯敬酒。
仆多鼓着腮帮子,抓起酒杯一干而尽,照单全收,来者不拒。
夜色渐深,天子醉到不省人事早早退席,众人喝了个尽兴散场。
“赵破奴封‘从骠’侯,高不识封‘宜冠’侯,为什么我是‘煇渠’侯?我不在乎什么封户,我也想要个跟你挂钩的头衔。”仆多靠在马车的角落里,醉眼朦胧依然记得忿懑埋怨。
“因为你天天嚷着喜欢我,被陛下听见了。”我借着酒劲揶揄他。
其实我心如明镜,陛下如此诏封有他的用意。赵、高二位校尉的年龄略长于我,他们俩封得两个特殊的从属爵位,却是陛下为了向众人强调我这个毛头小子的领军地位。
“汉天子的醋意还真是重。”
“玩笑话,别当真。”
“不管怎么样,如今我已是汉国君侯。”他借着酣醉之意挪过来,拍着胸脯道,“去病你说过,等我建功立业、加官进爵,就有资格追求你。”
“我没说过这话。”我摁住他不断贴近的身躯,这家伙难不成想趁我醉酒栽赃我。
“我不管。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,我现在要光明正大地追求你。”完全忽略我的反驳,仆多拍着胸脯宣布。
马车停下又启程,颠颠地驶出北司马门。长安城灯火阑珊,落星点点如珠玉在盘。
“去病,咱俩试试呗,说不定彼此契合呢?”小王子把毛茸茸的脑袋拱进我怀中,仿似一只撒娇的小狼狗。
望着窗外的夜色,我勾起唇角。


“试试就试试。”


~清水更健康~


***


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,更何况醒来时,发现自己被一只酣睡的青年手脚并用地紧紧压住。
洗漱完毕出门,霍光已于餐桌前正襟危坐。他抬眼同我对视,又迅速移开目光,耳根蓦地变得通红。
昨夜那番折腾,动静似乎不小。兄长带个男人回府过夜,第二天再一起大摇大摆地从卧房里出来吃早餐,看在刚从乡下进京的少年眼里,恐怕过于震撼。
“新家住得可还合适?”我打破饭桌上尴尬的气氛。
“多谢哥哥关心,子孟住得很好。”
“子孟?”我回味着霍光口中的新名字。
“啊!”霍光惊呼一声,搁下碗筷,张惶失措地解释道,“‘子孟’是光的乳名,阿爹叮嘱过光,原先的名字不能再用,光一时未能改口,请哥哥原谅光。”
望着跪伏在我面前,战战兢兢乞求谅解的胞弟,我哑然失笑。
子孟之“孟”,取一家长子之意;霍中孺啊霍中孺,他果然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吗?
不过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奇怪,卫氏飞黄腾达之事,当年在河东郡闹得沸沸扬扬,多少人慕名进京攀亲;生父如此贪利之人,竟不曾想过找娘亲重续前缘,颇有些不可思议。
“好端端的名字,为何不能再用?”我挥挥手,示意霍光起身,“赶紧吃饭,饭后准备一下行装,随我去建章营报道。”


“陛下有谕:‘日后期门军便托付给骠骑将军。’”当着众校尉的面,宦者将收来的虎符一一清点,交予我手中。
“这枚是建章营虎符,这枚是骁骑营虎符,这是车兵营虎符,弩兵营虎符……”
骁骑营的几名校尉立于队末,脸色渐渐变得难看。
这阵子,原期门军统领公孙敖一直在大牢里蹲着。公孙将军已经是第二次因为战绩不佳而下狱,去探监的时候我同他道歉,向他解释因为超时太久、存粮告罄,无法继续等候而不得不拔营的事儿;他只是拍着我的肩膀,感叹命运多舛,造化弄人。
我清了清嗓子。
“臣受陛下所托,即日起接管期门诸军。诸位校尉之前若是与我有过私人恩怨,我既往不咎。从今天起,请各位团结一心,随我刻苦操练,一起建功立业,保家卫国。”
望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五营校尉,我添上一句:“若有不服者,校场上见。”


“臣的么弟,霍子孟。”我将霍光介绍给建章监徐自为,“子孟,你以后好好跟着徐校尉。”
“诺。”霍光恭敬道。
步出建章宫,雨水过后的夏日正午略感闷热。转过宫墙,一缕声音飘进耳朵。
“……骠骑将军掌管期门军,这下骁骑营的可有好果子吃喽。”
“要我说,就应该煞煞他们的威风。骁骑营那些人成天窝里横,出门打仗却没头苍蝇似地找不到路,活该。”
从装束上判断这群人是弩兵营的新兵,看来他们也受骁骑营欺压不浅。能得到其他营兵士的拥趸,我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。
“话说回来,骠骑将军此次扫荡河西,三万多首虏的战绩史无前例,却只封得五千四百户;加上之前的封户,一共九千九百户。刚巧,就差这么一百户,陛下为何不直接封他为万户侯呢?”
“据说是因为骠骑将军只有军功、没有政绩,而且军功也不足以同那些开国功臣,还有大将军相比。”
“小声点,妄议朝政小心被人听见。”
弩兵营的军士压低音量,继续边聊边走,直到消失在视线中。
我莞尔一笑,转身离开。
小兵之言,一针见血。不过,按照陛下的安排,想必很快我就会有政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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